“哒哒哒哒哒——”
周卫国端着枪扫完一梭子,抬手一甩,新弹匣“咔”地卡进枪膛,汗珠子顺着下巴滴在土里。
“旅座,真不能拖了!鬼子像蚂蚁似的,越聚越多!”徐虎眼珠子都快瞪出眶了,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影,正往这边扑。
鬼子又不是泥塑的,能干挨打?
朝香宫那老杂种下了死令:城里的支那军,一个不留!两个师团跟疯狗似的,不要命地往里冲。
周卫国咬了咬后槽牙,闷声道:“撤!各团撤回原阵地,稳住阵脚!”
“得令!”
“全连听好!交替掩护,轮着走!谁要是乱跑,老子第一个毙了他!”徐虎吼得嗓子都劈了。
撤退不是拔腿就跑,那是找死。得有人断后,有人压阵,一环扣一环。
可警卫连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骨头,撤得整整齐齐,不吵不乱,像一队剪影在硝烟里缓缓后退。
他们刚转身,后头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——鬼子中队跟了上来,跟闻着肉味的鬣狗,专盯这群硬骨头。
“嗬,这帮小鬼子,鼻子还挺灵。”周卫国冷笑着啐了一口,“虎子,老规矩,埋点‘见面礼’。他们爱追?那就追到底。”
“明白!”徐虎二话不说,带着人翻墙撬瓦,扯电线、挂手雷,往草堆里塞土炸弹,手法熟得跟绣花一样。
……
“听见没?那边枪响得跟过年放炮似的!肯定还有兄弟在扛!”罗友胜一挥手,身后的宪兵队立刻压低身子,朝火光冲天的方向猛扑。
他带的是萧山令手底下最后一支能打的队伍——金陵城宪兵。
萧山令这老伙计,一人扛着城主和警备司令俩职位,别人逃命,他却下令:罗友胜带主力去蛇山、龙蟠山堵鬼子,他自己带着残兵拆房造筏,硬生生在长江边上搭出一条活路。
罗友胜领命出发,结果走了老远,连个鬼子影子都没碰上。
反倒是光华门、中华门那边,炮弹炸得天空都红了。
重炮一响,他心口一热。
这时候,满城都乱成菜市场了,连长官都踩着弟兄肩膀逃命。可还有人死守不动?还在跟鬼子拼命?
他眼眶一烫,立马转身:“走!抄家伙,支援去!都是自家兄弟!”
枪声一炸,他跑得比谁都急。
……
“旅座!三排被缠住了!回不来了!”徐虎指着后头,声音发颤。
周卫国回头一看,三十多个兄弟正被三倍鬼子围在街角,枪声密集得像爆豆。
“操!”他一拳砸在墙上,砖灰扑了满脸,“狗日的还真当咱们是软柿子?转回去,老子亲自教他们做人!”
话音未落——
“哒哒哒!砰!砰砰砰!”
后头猛然炸开一片枪响!中正式!捷克造!还有驳壳枪!
追击的鬼子当场懵了,阵型乱成一锅粥。
“啥情况?!”徐虎猛地回头,“谁在帮咱们?!”
周卫国眼睛一眯:“中正式……中央军的玩意儿。杂牌军想碰都碰不着。”
他心头一震:这城里,居然还有人敢掉头咬鬼子?
警卫连的兵也都愣了。这年头,跑都来不及,还有人返身送命?
不是他们不怕死。是旅座没跑。没丢过一粒粮,没克扣过一发弹,伤员送医院比自己都快。
人活着,得讲良心。他们不走,是因为不忍。
可别人呢?长官都蹽了,谁还替你卖命?
“旅座,您先撤!我带一队去看看!”排长急得脸都白了。
“你怕了?”周卫国瞪他,“后头的人不怕死,你倒怕了?”
“我不是……您是全连的根!”
“闭嘴。”周卫国摆手,“我在这儿,枪响就没人敢跑。你再废话,我先给你一耳刮子。”
他抬头望天,枪声越来越近,节奏分明,是正经打过仗的队伍。
“德械师?教导总队?管他娘是谁!”
周卫国一把拽下帽子,露出满是血污的脑门,吼得整条街都听得见:
“全连!转身!调枪!干他姥姥!——谁跑谁是孙子!”
“是——!”
一声令下,前头的警卫连猛地调头开火!
后头的宪兵队趁势猛冲!
前后夹击,鬼子瞬间被夹在中间。
“八嘎!中埋伏了!撤!快撤——!”
晚了。
周卫国的机枪一开,火力压得鬼子连头都抬不起来。重机枪刚露头,几发迫击炮弹就砸在炮口上,炸得人仰马翻。
不到十分钟,鬼子全垮了,丢盔弃甲,逃得比兔子还快。
宪兵队火力有限,拦不住溃兵,可周卫国这一插,直接把鬼子钉死在死地。
等硝烟散尽,双方人马面对面站着。
周卫国喘着粗气,看着对方胸前挂着的“宪兵”两字,整个人像被雷劈了。
半晌,他才喃喃:
“……你们,是萧山令的人?”罗友胜一脚踏进废墟,抬眼就瞅见周卫国一身德式军装,手里端着那挺亮得能照人影的机枪,瞳孔猛地一缩。
他做梦也没想到,这破城里面还有人穿德械的皮,手里还攥着真家伙——这不是在拍电影嘛?
“宪兵总队一大队队长罗友胜!”他立马挺直腰板,啪地敬了个礼,“敢问长官是哪路的?”
周卫国扫了他一眼,眼神没温度,但声音稳得像块铁:“八十八师二六二旅,周卫国。奉命守光华门,死也不退。”
“二六二旅?”罗友胜喉咙里滚了两下,“可……可不是说你们旅长早就……”
“死了。”周卫国语气平得像在说天气,“我接的班,原先五二二团团长。”
“你就是周团长?”罗友胜一下子瞪大了眼,“我听唐司令提过你!那会儿全城都炸了窝,就你带着一帮人顶在最前面,愣是给大部队腾出了过江的时间!萧司令都说你是条汉子!”
周卫国嘴角扯了一下,那笑比冰碴子还冷:“哦,唐司令夸我?那可真是我祖坟冒青烟了。”
这话一出,空气瞬间凝了。罗友胜耳朵一竖,后背冒汗——他听得懂,这不是客气,是刀子扎心。
唐生智自己下令沉船,断了十万大军的生路,却悄悄留了一艘,自己溜了。这种人,配被敬?

